第165章 第 165 章(1 / 2)

夜里梁适被赵叙宁的电话吵醒。

梁适看了眼身侧的许清竹,只是微微蹙眉,被手机铃声吵得有些不安稳,,梁适先给手机按了静音,然后拍了拍许清竹的脊背,蹑手蹑脚下床接电话。

电话接通以后,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。

梁适问她:“你在哪儿?”

隔了许久,赵叙宁才说:“你从楼上往下看。”

梁适立马走到窗边,俯瞰而下,俞江大桥上有一道白色的身影,其实只是个白色的小点。

站在十楼看,几乎只能看到光点。

但莫名的,梁适就觉得那是赵叙宁。

所有的瞌睡一下都醒了,着急忙慌地披了件儿衣服往外走:“你干嘛?”

赵叙宁那端没说话。

车流声和风声都让梁适耳朵里钻。

赵叙宁说:“你别出来了。”

梁适皱眉:“你这是喝多了?”

说着已经上了电梯。

“还行。”赵叙宁说。

梁适抿唇,很想说这听起来并不像是还行的声音。

尽管赵叙宁说不让她下去,梁适也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下楼了。

最后在俞江大桥边上看见瘫坐在地上的赵叙宁。

这天好巧不巧,还下了雪。

雪片纷飞,很快给地面铺就一层白。

赵叙宁也没能幸免,白雪把她的头发染上素色,她看上去跟具尸体似的。

梁适看见的时候惊了一下,立马跑过去把她扶起来,浑身酒味儿。

即便有这么大的风,也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烟酒味。

出门时戴的眼镜已经不知被丢到何处,赵叙宁像是一滩烂泥躺在地上,没有一点儿求生欲。

“起来。”梁适说。

赵叙宁没有反应,躺在地上翻了个身,白色外套已经染上了脏污。

这是梁适第一次见赵叙宁这么颓丧,这么狼狈。

“赵叙宁。”梁适蹲下又推了她一把,“到底什么事儿啊?”

赵叙宁吸了吸鼻子,又坐起来靠在桥柱上,忽地喃喃:“阿茴?”

缱绻又温柔。

只是喊错了对象,听得梁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
梁适又推了她一把,赵叙宁喝多了坐不稳,被梁适一推就要倒,梁适只好伸手再把她推回去。

一推一扶,跟弄不倒翁似的。

梁适无奈:“走吧,我带你回家。”

赵叙宁大抵是嫌冷,双腿蜷缩起来,双臂抱膝,脑袋搭在膝盖上,头发悉数垂落。

这要是被医院那帮喜欢八卦的小护士看见,一定得惊呆下巴。

“我没有家了。”赵叙宁说:“我哪里有家啊?”

赵叙宁说话的声音带着哽咽。

梁适拉她:“我带你去我家。”

“我要我的家。”赵叙宁说。

喝多了的赵叙宁特倔,还听不进话。

梁适只穿了身睡衣,外边随便搭的外套,并不保暖。

这会儿冻得瑟瑟发抖,偏赵叙宁还在耍酒疯。

说她耍酒疯也不尽然,她只是单纯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,当个疯子傻子臆想者。

她没要求梁适做任何事。

只是隔了好久,她看似清醒地问:“梁适,我能把沈茴抢回来吗?”

梁适一怔。

还没等她回答,身后响起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,嘎达嘎达。

搭配着车流声,显得格外惊悚。

梁适一回头,发现是沈茴。

沈茴眼通红,看上去像是痛哭过一场。

途径她的时候,颔首跟她打了招呼,而后径直朝赵叙宁走过去。

沈茴没有说什么,只缓缓蹲在赵叙宁面前,“走。”

言简意赅。

“阿茴?”赵叙宁温声喊人,似情人呢喃。

沈茴在她脖子里掐了一把,疼得赵叙宁皱眉,“你又打我。”

说出来的话似是嗔怪,好似两人关系很好。

沈茴却依旧冷着脸,“你起来。”

赵叙宁摇头:“我起不来了。”

沈茴站起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:“那你今晚是做什么?到店里说那些话,做那些事,你想做什么?”

赵叙宁仰起头,眼泪随之滑落脸颊,融化了掉落在脸上的雪,水沿着她的脸颊一路往下,呢喃地喊:“阿茴。”

“你别喊我。”沈茴哽着声音说:“赵叙宁,我问你,你想做什么?你回答我。”

呼啸的风卷着雪花飞舞。

俞江大桥上的路灯昏黄,雪花被裹上昏黄的光,随后漫散地落在人间。

良久,赵叙宁张了张嘴,说话好像很艰难。

沈茴紧盯着她:“你说吗?”

见赵叙宁还是没反应,沈茴转身便走。

可是赵叙宁直接拉住了她的衣角,“我想跟你在一起。”

赵叙宁的声音很小,在说完之后又重复了一遍:“我想跟你在一起。”

沈茴冷笑:“不是说要祝福我么?这就是你的祝福?”

赵叙宁兀自摇头,拽着她衣角,看上去狼狈又可怜,“对不起,我做不到。”

沈茴只偏头看了她一眼,然后又转过脸,望着萧索的远方,声音凄清:“迟了。”

赵叙宁说:“为什么?”

沈茴没有解释,强硬地拽开她的手,冷声道:“你回家吧,以后别来了,我的婚礼你也不必来参加。”

赵叙宁的手落空,就那么定定地垂在空中,还保持着紧拽衣角的姿势。

在沈茴快上车时,赵叙宁忽地撕扯着声音大喊:“你不是要折磨我吗?要一直折磨我啊,你跟别人结婚做什么?这样我很快就把你忘了,你得让我一直记得你……你……”

说到这里,沈茴忽然回眸。

那双浅褐色的冷淡的眼睛冷冽地瞟过来,眼里还带着泪意,看上去很温情。

“我现在……”沈茴说:“放过你。”

沈茴的车驶离大桥。

赵叙宁盯着车的身影消失,眼泪肆虐,却依旧没什么表情。

梁适看得都揪心。

万万没想到大半夜出来看了一场虐恋情深的戏码。

她走过去拉赵叙宁:“行了,走吧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
赵叙宁木讷地没什么表情。

梁适根本劝不动赵叙宁,只能跟罚站似的,站在那儿陪她。

已经过去很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梁适了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梁适把她给怎么了一样。

梁适恨不得就在脸上刻几个大字——她这样跟我没关系。

等了不知多久,赵叙宁忽然自己站起身来,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,还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,把外套裹紧往小区走。

梁适跟在她身侧,只能没什么用地安慰她:“回去喝杯热水,慢慢想开吧。”

赵叙宁吸了吸鼻子:“想不开。”

梁适:“……”

听着就像在抬杠一样。

但赵叙宁又很认真地补充:“那个人太烂了,配不上沈茴。”

梁适:“?”

“啊?沈医生的眼光不至于差吧?”梁适说:“你是不是了解得不够?”

赵叙宁摇头:“不,那个人是我们班的,当初……因为奖学金的事儿动过我实验数据。”

梁适:“……”

“沈医生为什么跟你们班的人好啊。”梁适问。

赵叙宁:“……她们在一个医院,那个东西长得人模狗样,还会骗人。”

梁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盯着困意跟一醉鬼聊下去的,不过赵叙宁还尽力表现得不像是个醉鬼,要不是她上电梯的时候差点被那么低的门槛绊了一下跌倒,梁适还真以为她不醉了。

梁适要带她回家,结果赵叙宁执意要回顶楼。

她回顶楼以后脱了鞋光脚走在地板上,不开灯都能准确无误地走到那张床上。

趴在床上的时候,她忽然说:“我是挺混蛋的,我以前对沈茴不好。”

梁适站在房间门口,去把房间里的窗帘拉上。

赵叙宁还在很认真地自我剖析,“我自视甚高,我话少,脾气不好,但我听她话啊。”

“我以后的日子都可以拿来赎罪。”赵叙宁说:“那个东西就不一样了,她跟沈茴在一起谁知道是图什么啊?她图沈茴的钱还是图沈茴的人?她会不会介意沈茴以前跟我谈过恋爱?会不会介意沈茴被我临时标记过?会不会介意沈茴小产过?会不会背叛沈茴?”

梁适一边去给她弄热水,一边听她絮絮叨叨。

还以为走出房间能听不见,结果赵叙宁走出来跟她说。

这大概是梁适认识赵叙宁以来话最多的一次。

“我都没办法保证,但我知道那东西性格不好,她还虐杀小动物,以前我们教学楼下有只流浪猫,被她用一根火腿勾引走,然后被她用手术刀解剖了。”

“我那会儿就觉得她做手术肯定很好,她拿手术刀都不手抖,我们才大一啊!那东西肯定是个变态。”

“对了,她还喜欢乱扔垃圾,我有一次看到她把口香糖吐到图书馆门口。”

“她也就那张脸还稍微可以,其他的都一塌糊涂,沈茴脾气那么差,肯定要跟她吵架。”

“要是吵起来的话,沈茴就爱哭,她哭……”

赵叙宁说着哽咽,然后接着道:“我心疼的啊。”

“你不要看沈茴那么温柔好说话,其实她脾气也可大了,不给她买早饭的时候,她就气哭,不听她话的时候就拧人耳朵,跟她稍微一大声说话她就要反过来说你凶她,你必须得哄,不然就要哭鼻子。”

梁适:“……”

梁适感觉自己在吃狗粮。

不过是过期的狗粮。

她真的很想给赵叙宁录下来,然后明天等她酒醒的时候放在她床头循环播放。

说到最后赵叙宁累了,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低声说:“这个是我当初跑遍大半座海舟买的,逛了七家商场。”

梁适把倒好热水的杯子放在茶几上,站在她面前说:“先喝了吧。”

赵叙宁依旧自顾自地说:“你们都说我要跟着我的性格遭殃,可我真的尽力了啊。我……我得怎么做呢?我不知道。”

赵叙宁的手捶在抱枕上,“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,我喜欢她,她说的话我都听,那件事说到底我又做错了什么啊?我都快疯掉了,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也疼啊,那是沈茴,我差点看见她死了。”

赵叙宁说话已经没什么逻辑了,想到什么就说什么。

总归都是些吐槽和抱怨。

不过梁适也才知道她们分开的原因,大抵是那天赵叙宁被两人的同学喊去参加聚会,那个人跟沈茴关系稍好些,之前在课题上帮过沈茴的忙,所以赵叙宁不太好意思拒绝,便去了,而那天沈茴刚好是Deadle快到了,在家忙着写论文。

原本说好的一堆人只有四个,其中有一对还是情侣。

赵叙宁全程都没喝酒。

当时她感觉有些不对劲儿,尤其是那对情侣一直开她和邀请她来的那个人的玩笑。

她们玩笑的尺度大,赵叙宁却不动声色地离那个人远了些。

她避开了酒,却没想到那个人在水里下了药。

是带有致幻成分的药物。

一开始赵叙宁也以为是水的问题,后来再检查才发现是水杯的问题,那药就涂在她水杯上。

就在那对情侣离开以后,赵叙宁被对方以指导课题的原因留下,赵叙宁其实也想走的,但她被半拉半拽,推推搡搡地留在了屋内。

那对情侣刚离开,她就发现了身体的不对劲儿。

但那药的药效确实大,她甚至没有对方力气大了。

后来有几分钟,她把对方看成了沈茴。

只是在关键时刻,她还是通过味道辨别了出来,就在她要把对方推下床的时候,沈茴推门而入。

再之后,沈茴被这场景刺激到,跑出去和一辆摩托车相撞。

其实只被稍微挂到摔了一跤,但谁曾想她怀着孩子。

赵叙宁把前因后果跟梁适说了好几次,她一次次地问: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?”

“要是知道当晚会发生那种事,我绝对不会去的。”

梁适听完也只是把杯子递给赵叙宁:“喝点热水吧,不然明天该感冒了。”

梁适一语成谶。

赵叙宁真的感冒了,年假七天有五天在感冒。

不过赵叙宁在酒醒以后搬了个家,又搬回了顶楼。

之前跟沈茴一起住的地方。

在她搬完家收拾好那天,梁适还去她家开了一顿火,带着许清竹去吃了一顿火锅。

当然,还有铃铛跟盛妤。

两个小姑娘在楼上玩警察小偷游戏,在客厅跑来跑去。

赵叙宁看着看着就沉默,不过没多久又恢复了正常。

跟赵叙宁同住一个小区后,几人关系又亲近了不少。

不过梁适她们一对小夫妻,赵叙宁一个人,工作也忙,好几次梁适都看见赵叙宁去值夜班。

她早上下楼跑步的时候会刚好遇到赵叙宁从医院回来,几人就会一起去外边吃早饭。

梁适没敢再问她跟沈茴的事情,也没跟许清竹提起赵叙宁和沈茴的事儿。

只是有天实在感慨,便问许清竹:“你觉得沈茴还爱赵叙宁吗?”

许清竹毫不犹豫地点头:“爱。”

梁适轻叹:“那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呢?”

许清竹忽地顿住,反问道:“你知道她俩是一见钟情吗?”

“嗯……算是知道。”

“她俩好像都没有磨合期,直接进入热恋期的。”许清竹说:“我也就听赵医生提过一次,她俩的恋爱跟正常的流程不太一样。”

梁适说:“那岂不是证明天作之合?”

许清竹缓缓摇头:“人跟人之间怎么可能不磨合呢?她俩就是没有遇到过大事儿,后来遇到了大事儿,倒是有些极端,但确实就是崩掉了。”

“因为沉浸在爱里的时候就可以什么都不在意,甚至都有一点儿不知道对方真正的性格是什么样,看起来好像了解了,其实并没有。”许清竹一边思考一边道:“她们省去了在朦胧期了解彼此的过程,太热烈地在一起,然后好多年,是真的很爱,但也是真的拧巴。”

两个人的性格都有些极致。

赵叙宁是极致的闷。

说她不爱沈茴吧?那必然不可能。

但她确实不太会表达,也不会服软低头。

不知道她们之间那么多年是怎么过的,但在这种大事儿上,她就是沉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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